《望江南》出炉，江南茶叶世家又出新篇

王旭烽的十年与杭家的二十年

作家王旭烽最近很忙。

由她的系列小说《爱情西湖》改编的电影《柳浪闻莺》正在上映，作为原著作者，不同主题的活动邀她为读者讲述电影背后的文学故事。

而她在《茶人三部曲》之后，又捧出一杯“新茶”——那是又一部跟杭州龙井茶有关的长篇小说：《望江南》。又有很多读者在一场场读书会和直播活动中期待她开讲。

2013年开始，王旭烽的这部心愿之作《望江南》的写作就已经启动了。那段时间，王旭烽已经从一名专业的文学工作者转为高校的茶文化教授，她任教的浙江农林大学，是国内外唯一的茶学与茶文化学院。虽然转型任教后并未曾停止创作，但多年来，王旭烽的心已经完全沉浸在茶中了。

长篇小说《望江南》叙述了新中国成立前后近二十年间，江南茶叶世家杭氏家族的起落浮沉和人物命运。讲的虽然是杭氏家族的故事，但展现的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，传达的是中国人特有的品格和理念。

在这个新茶即将上市的早春，王旭烽接受了钱报记者的采访，并为读者推荐了一张书单。

一部“很杭州”的书

钱江晚报：《望江南》可以说是一部“杭州之书”，杭家从清河坊的老宅到翁家山、梅家坞、龙井等茶庄茶园，处处是杭州地名、景致，还写到很多杭州的习俗，您是否想要在《望江南》这部书中突出一种写作风格？

王旭烽：年轻时我曾经有过一个宏愿，要写下一个纸上的杭州。至于杭州的民俗历史等场景，更是我希望传递的内容。杭州作为古都，是中国文化符号的重要承载之地，南宋文化100多年的遗风，至今还保留在杭州的大街小巷、湖光山色之中，它的迷人深邃悲怆与喜悦，远远尚有着显现、深挖、诠释和提升的空间。算起来，就文字而言，我可能是写杭州最多的人之一。因为杭州是写不尽的，她是一个整理思想的地方，创造美的天堂，我要终生写她。

钱江晚报：为什么要把那么多真实的历史人物，比如周恩来、汤恩伯、吴觉农等放入书中叙事，您让大人物与小人物同台出现，各就各位，完成他们的使命，是出于怎样的考量，是为了增添历史的厚重感吗？

王旭烽：长篇小说，一旦以辽远的时间与空间表达，便往往会具备史诗式文本，跨度大，视野广，人物群像层次多。而我小说的核心则放在中华民族的国饮“茶”之上，茶正是一种跨度极大的综合性本体。故，与茶命运相依的人物是全方位的，作为历史史实以文学笔触加以传递，便是顺理成章的了。

钱江晚报：这部《望江南》，有很多对话中，我们看到了杭州话的影子，很有特色，比如“小西斯、不来事、木瓜、笃栗子、油墩儿”等，您在写作过程中，对使用杭州方言这一点上，是很大胆还是很小心的状态？

王旭烽：我一直以为，中国书面语言虽然以一种方言为主演化，但总体来说，是从各民族的方言中诞生、建设和完善的，故西汉扬雄就专门写过《方言》一书，那时出现的“采风”，就包括中央政府派往各地收集方言，集中后再进入雅言的使命。

我从小在杭州长大，但因为住在部队大院，平时一直以普通话作为生活用语，年轻时在拱宸桥附近的工厂工作，从工友处学到了正宗标准的杭州话语。以此为参照，逐渐了解了杭州方言集北国与吴越方言的优势，比较后深感兴趣，并一直在文本中探讨这种杭州方言加入普通话语系，使之超出地域进入国家语言层面建设的可能。

至于写作过程中的使用，我掌握一个原则，就是所用方言不须专门解释就能用书面语言传递出来，使中国人一般都能意会。比如杭州人说“海威”，带有张扬呈现有力等意思，但用“海威”，即使从前没听过此词的人也会理解。总之，我们的汉语白话文还在创新完善过程中，杭州话将为此做出自己特有的贡献。

“茶人”是我的内在要求

钱江晚报：您大学时是学历史专业的，《望江南》有一个很显著的特色就是，您对中国从古至今的茶史娓娓道来。

王旭烽：大学毕业后我从事过报社记者工作，后又去了中国茶叶博物馆资料室，再以后干脆成为高校专门教授与研究茶文化的老师，所以搜集资料不是特别艰难的事情。但如何把历史史实与文学虚构结合在一起，始终处在一种文本实验中。我读大学时，先生们跟我们讲《史记》，会说其为“无韵之离骚”，又说“文史不分家”。其实在茶的历史中，许多史实都是充满文学性的。比如《望江南》中，“序”里的吴觉农先生带着弟子张堂恒买下房子后，日本住家还没搬走，他们就铺张席子住进了他们家客堂；又比如小说第一章是写陈布雷死后就葬在杭州五云山茶园中。这些过程都是真实的，但又包含着强烈的文学性。表达这部分内容，我最担心的不是文学部分，而是历史史实的精确与否，总感觉我的专业老师与同学们在盯着我。

钱江晚报：我们知道了您今生与茶结下深厚缘分的故事，现在“茶”在您生命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？古代文人很多也好茶，如今您个人的“茶”生活方式是怎样的？最喜欢喝的茶是龙井茶吗？

王旭烽：我当然无比喜爱龙井茶，“休对故人思故国，且将新火试新茶，诗酒趁年华（苏轼《望江南·超然台作》）”。但我现在是一个专业教授茶文化的工作者，我必须不带私人感情地热爱每一种好茶，中国各地的，世界产茶国的。我每天都喝茶，喝绿茶占多，还有便是红茶了。黑茶与白茶，我必须煮着喝。茶在物质层面上当然与我须臾不可分割，但茶在精神层面上的需要，是超越物质层面的，它引导了我的人生价值观，使我以成为一名“茶人”为内在要求。

钱江晚报：转型为茶文化学者后，您这些年对写作又是一种怎样的态度，写作在您生命中占着怎样的位置？接下来还有什么写作计划吗？

王旭烽：我年轻时对文学的热爱与痴迷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，那时我甚至怜悯科学工作者们，认为没有诗歌和小说，他们是怎么样生活着的啊。这种极端认识是去了高校才被纠正的，生活是如此广阔，人性是如此丰富，那是你在文学圈子里根本无法体验、无法认识到的。我现在把主要目标定在做好中国茶文化的教育与传播上，写的东西，有论文也有专著，和虚构类作品也有个大跨度。但总体而言，会依旧针对江南、浙江与杭州地域的文化叙述，这点初心是一直未改的。

http://qjwb.thehour.cn/html/2022-03/13/node_80.htm 《钱江晚报》：2022.3.13